—–你是武当的外线。
拖把野听到这一句,冷笑了一声。武当?武当算什么。拖把野目光从随风飘荡的“茶”字上面略过,从空中被雨水追得四散飘零的青烟上略过,从云间威猛俯瞰的苍鹰身上掠过,他望着九万丈高空外的遥远虚无,心中腾荡着那亘古的音符,郭大陆自鸣得意的微笑,渡天鱼死网破的决绝,小乞丐的严肃英豪,在拖把野的意识里全都不足一虑。他眼中虽没有在看,但是他知道,丁小玉的浅笑已经蕴藏了杀机,对郭大陆,也对他自己。他知道那一个酒窝,能够盛得下人世间所有甜蜜,也能够滋生人世间所有怨毒的酒窝一定显现了,如同那个美丽的时刻,那个尽管是错误也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夜。他脑海中又描绘了那一树橘黄下,白衣临风的女子英姿,他看到她舞出漫天剑影,他看到她展现万种柔情,看到她肌肤胜雪,看到她纵歌迷离,他听见她抚剑长吟—
饮仇血兮魂如麻,
锋三尺兮锷无瑕,
喜由怒兮神不怕,
天抖擞兮定罪罚。
青骢长抖鬣,
红粉醉伏珈。
一踏红尘风云起,
………………他又看到妻子含泪的眼,又看到案上断弦的琴。是的,天下除黄药师外唯一能够以琴演奏出碧海潮生的琴,已为他而断。他看到黄岛主长叹拂袖,“以海岛之名行事,万勿入我门一步”,妻子给了他身份隐蔽,只因华山虽痛恨背叛者,却对桃花岛黄药师尊敬有加,认为是“俗世浊君子,愤激非小人”。但是他从未后悔,“人生万事皆有缘,何有良孽九重天?”已经发生的事实,没有对与错,他坚信,只要发生的事情,就都是对的,错误永远也不会发生。他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剑。
你,—他剑尖指着郭大陆,—-你为什么要给燕七报仇?
郭大陆脸上还是懒懒的笑,–仿佛没有了这笑容他根本就不会说话了似的,—你说呢?
—-她非常爱你?
—-当然不仅仅是。
—-你非常爱她?
—-那也不是根本。
—-那么你为什么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郭大陆脸色稍为正经,甚至还有了些悲凉渗出来:她是我的知己。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不懂你们人心险恶,不懂你们世态炎凉,可是她懂我。这是知遇的缘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拖把野俊容更冷道,你明白最好了。只为知遇两个字,我做了一切。我离开了师门,想必风清扬对你说了,你们两个一直关系不错。郭大陆说我只是可怜那个老头罢了。拖把野续道我知道你不会随便揭我隐私,所以发觉自己剑指渡天时身上没有桃花岛内功便用太极暗劲伤了他。李先生出现在我意料外,所以被老秃驴逃掉了。我知道他一回去我的事情一定露馅。果然,路人甲。拖把野转向空路,你来了就要见识我的碧波神功,我就知道,你推断出我是某个人的追随者了。空路合十微笑颔首道施主爽快。我素知拖少侠心高气傲,弃华山而追东海收效甚微,拖施主定不致做如此无益之事,看到天剑身上的伤势才恍然大悟。丁小玉向空路嫣然一笑道,小甲猜谜的本事比以前高了。以前我的谜语你都舍不得猜的。空路庄容道,谜语便是苦劫,应人而设,随人自解,奥秘拖佛–这个谜语只是少林寺揭开的,与小僧并不相干。丁小玉鼻中轻哼了一声。惠含大师此时缓缓开口道:善哉,拖施主早言片刻,这位银蛇施主便不致受“虎爪绝户”的痛苦。丁小玉脸色转寒道,阿含大师,银蛇是葵花宝典的传人—–双颊红了一红—–我使用虎爪绝户手对他而言只是穴道受制罢了。我为你拎出你少林的内刺以免你们在我佛慈悲的名号下不忍心下手看来是我多事了?伪善之尤。阿含本不善言辞,闭起了嘴不说话。拖把野神情有些黯然,说道我明知这一切不过是你们的争斗,和我本来没有关系。我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郭大陆说你已经给了自己交代,现在是否要去过一下恬淡的日子?拖把野微笑道,说的也是。一轮夕阳很美然而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再去追随暮色便有些阑珊。说着竟还剑入鞘走了出去。方才明明两人剑拔弩张空气凝结,突然三言两语就散了让大家都觉得不但不是放松,反而有些扫兴。人群中又有人小声说道,他们也就做给别人看罢了,本来师出同门关系就不错的……
大家正在松一口气的当儿,只听外面噼里啪啦一阵声响,百数官兵包围了茶棚四周。一名武官趾高气扬走进来,“恩恩”地咳了两下,才大声说道:什么人在这里非法集会?待他看清屋内形势才心中一惊,本来只是以为邪教又在猖獗,问听首领方腊遥控城内贱民以做内应,没想到却聚集了了帮武林中人,甚至还有些头面人士不少还是襄阳保卫战中一个战壕内撒过尿的不免有些诧异,心想今天带这一百官兵来摆谱未免有点为人笑柄,但是又想他们总不至于不给官兵面子,以官府通讯技术的高超,只要一动手马上全国的官兵都通缉他们,以后再保卫襄阳的国难财便不容易分羹,腰杆不自禁又挺了一挺。他这调整来调整去的时候,大家都看清了他眉清目秀的样子,都偷笑了起来。
郭大路连忙又露出谄媚的懒笑说道:什么大事劳驾你这位风华绝代的京城女官盈盈(cloudgirl)跑到嵩阳来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