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前,很久以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的身体也是洁白的,像那孩子一样的洁白。
优尔坦,你是我的未来,多希望我受诅咒的命运不要再落到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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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妈妈,我们为什么只能待在这座城堡里,不能去外面呢?”每当她这样问我的时候,我总是没办法回答。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是我们一族的宿命,实在是不忍心让她纯洁幼小的心灵,这么快就蒙上阴影。
“因为……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会欺负你的。”当她还小的时候,我就用这样的话搪塞。
“可是,妈妈你这么厉害,不是你让那些村里的人建造的这座城堡么?”美丽的大眼睛眨呀眨,我可爱的。
“恩,所以,城堡里才是最安全的呀。”我摸摸她的头。看着她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我笑了,心里却万般无奈。可怜的孩子,迟早你也要继承这个被诅咒的灵魂,就像当年的我一样,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优尔坦一天天长大了,她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比我年轻时还要更加美丽动人。可是,她也越来越想离开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我怎样劝说都没有用,然后我们开始争吵。直到有天夜里,我发现她竟然试图趁我睡觉时偷偷溜出城堡!一怒之下,我将她关进了吊笼。
就在这时,又一个祭品到了。
祭祀和守护者,套着有角的面罩,手持神剑开启魔门,进入了祭祀之间。某一个石棺开启,守护者抱起那个作为祭品的小男孩,将他放了进去。“别怨我们,这一切都是为了村子好。”祭祀这样说着。石棺的盖子慢慢合上了。当他们离开后,地板震动,通道的门沉了下去。小男孩不安分地挣扎起来,这挣扎加上震动居然松动了底座,石棺倒下,他从里面摔了出来,昏倒在地板上。
我没去管他,优尔坦的事正让我心烦意乱。反正他也不可能离开这里,随便他怎么折腾好了,权当是为我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过了一阵,他爬起来,开始四处寻觅出逃的方法。有角族的人果然是聪明的,他找到一个机关,并由开启这机关打开了一扇门。但这并不是祭祀等人将他带来时所经过的门,而是通向了——我关优尔坦的地方。
“吊笼那么高,他应该不会看到吧。”我这样想。可是我错了,他居然注意到了吊笼,并沿着旋梯爬上来。
他看到了优尔坦。
“谁?谁在那上面?”男孩似乎很惊讶,“你在那做什么?”
不过,优尔坦没听到他的话,她正蹲坐在铁笼中,抱着膝盖睡着。
“你等等,我现在救你下来。”他也不管优尔坦理不理他,就打定主意要放她下来。很快,男孩开动了放下吊笼的机关。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了优尔坦,她慌忙
在笼子里站起身来,四下张望。
把笼子放下来也没有用,它离地面仍然有一人多高,而且钥匙在我手里。可是,我又错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铁笼子已经变得很容易损坏,它可以关得住弱不禁风的优尔坦,却无法再多承受一个小男孩的重压。他居然跳到了笼子顶上,细细的铁链断裂,笼子掉下来,摔掉了门,男孩也因为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优尔坦环顾四周,也许她很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我。之后,她打量着男孩:“你,你是谁?你是从哪来的?”说着,她走出了笼子。
男孩看上去有点害怕,微微往后缩了一下:“我,我是被供奉的祭品,因为我长了角。长角的小孩,都会被送来这。”
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再说下去,优尔坦就要接触到那个秘密。我派出了一个黑影,要他去把优尔坦给我带回来。
在这之前,优尔坦还没有见过其他人类,何况是长角的人类。祭祀送来祭品的时候我都避免让她看到,也不准她接近祭祀之间。她所见过的,只有那些将肉体化做城堡能量后,成为我的仆从的黑色灵魂——黑影。看得出,优尔坦对这个男孩感到很好奇,她探出手,想去触摸男孩头上的角。黑影出现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抱起,搭在肩头,大步迈向黑暗通道。我决定了,当黑影把优尔坦带回来时,就把那男孩干掉。
但是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抄起身边的一根棍子,打倒了这个强壮的黑影,并伸手将优尔坦拉出了黑暗通道:“刚才那是什么?有人要害你是不是?你继续待在这太危险了!!!我们赶快从这出去。”我意识到,这男孩不是一个普通的有角族,他拥有不一般的力量。也许,他可以帮助优尔坦摆脱受诅咒的命运?……
这时,优尔坦被他带到了魔门前。感应到她身体中的能量,闪光中,魔门应声而开。“你怎么办到的?”男孩子看着她。而优尔坦似乎也被自己的力量吓了一跳,因为以前她从来没有自己打开过魔门——每当她在城堡中走动时,都是我来为她开门的。正好,借这个机会,也试试优尔坦的能力吧,看看他们在这城堡里,到底能走出多远。
城堡里的机关并不是为了出逃准备的,再加上年久失修,路断桥崩时有发生。然而他们居然可以巧妙地利用身边的一切事物,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优尔坦自然是熟悉这里的一切的,虽然她从来不需要亲自动手解开机关——柔弱的她也根本做不来搬运攀爬的剧烈运动。于是,有时在男孩不知如何去做的时候,优尔坦就会为他指明方向。唉,那孩子,是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吧……
一起行动的时候,他们一直牵着手。累了,他们就在能量椅上坐下来歇息。我能感觉到,优尔坦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不能完全相信他,她对他的信任是在这冒险经历中慢慢积累起来的。但那小男孩却单纯得让我讶异,他甚至都不问她的身份,只凭自己的直觉就认为“有人要害你”,并决定要牵着她的手逃离城堡,呵呵,真是可爱呢。
他们一个负责开魔门,一个负责开机关,偶尔我还会放出几个黑影,作为他们旅途的调剂品,好让小弟弟有机会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哦呵呵~)。就这样,他们离城堡的大门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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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通向大门的最后一道魔门被打开,优尔坦不等男孩拉上自己,就先冲了过去。
“看!门被打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男孩跟出来,惊喜地叫着。
城堡的大门是开着的——它一直都是开着的,我从不曾把门关上,因为即使开着门,而大桥没有连接起来的话,是任何人也别想走出去的。
但是优尔坦,以她的能力,或许可以开启大桥,还有桥对面的魔门……
那么,还是将门关上吧,保险起见。
看到门开始关闭,男孩连忙拉起优尔坦的手,喊了声“走吧!”就飞快地跑起来。但是优尔坦可从来没有承受过如此剧烈的运动,跑了没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回来吧,优尔坦。”我出现在她身后,面向着回过头来,一脸吃惊的男孩,“就是你,带走了我可爱的优尔坦的吧?你知道这女孩是谁?和你在一块的是我的独生女——她早晚要继承这座城,和长角的你,住的世界差太远了!”
大门,已经完全关闭。
第一次出现在试图逃离城堡的二人组面前,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充满威严,还作出一副仿佛刚得知此事的口气——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一直都在“监视”着。
“现在,认清自己的立场,然后离开这里!”甩下这句话,我消失在他们面前。
男孩一副很不甘心的表情。他是特别的有角族,以他的能力,也许可以离开这座城堡,但是,我怎么肯让他就这样把优尔坦带走呢?
男孩缓步走向优尔坦,蹲在她身前问:“你还好吧?”“……我惹她生气了……”优尔坦这半天一直都没站起来,她一定摔的很痛吧。唉,让我心疼的女儿啊,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呢?
两个人就这样培养出默契了吗?他向她伸出手,她也就自然而然把手放在他手里,并借助他的力量,慢慢站起来。忍不住,我让自己的声音穿过了城堡的墙壁:“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你是无法活在外头的世界的!”谁能预料,如果她真的走出城堡,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他真的可以一直保护她吗?
真是失败,我的警告对他们来说,似乎根本没起到作用。他们开始寻找如何可以让城堡大门重新开启的方法。单纯到无所畏惧的孩子们,难道你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这个完全由我掌控的城堡里,无论你们努力多少次,结果,都将是一样的啊。
可是,我又不忍心断绝他们的希望,便只好默默地,看着他们费尽周折,去打开那一道道隐秘的机关。甚至有时,我会不禁为他们的努力而喝彩。没过多久,左右两扇大门的能量,都被填充起来。但是想要将它完全开启,还需要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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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他们又一次站在了大门前。
感应到共振,大门开始从优尔坦的身上疯狂地吸取能量,强光和闪电将男孩一下子弹开。优尔坦还是第一次承受如此巨大的能量透支,她强忍着,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
“你不要紧吧?”能量终于吸收完毕,男孩关切地奔到优尔坦身旁。
优尔坦已经很虚弱了,然而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微笑,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再一点点就可以了。”
门开了,两边缓缓伸出的石桥将大门与对面那一排魔像连接起来——只要过了那里,就不再是我所能控制的范围。
慢慢撑起身体的优尔坦,虚弱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男孩轻轻牵起她的手,激动地拉着她就往门外跑,没跑出两步,优尔坦就摔了一跤——“你没看见她已经连跑步这样的普通运动都不能承受了吗!”我在心里大喊。男孩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将优尔坦拉起后,为了保证她可以跟得上,不敢再跑,而是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走,走向那长长石桥的另一端。
啊!我在发什么愣?快阻止他们!以优尔坦现在的身体,要想开启那九个魔像组成的魔门,无疑于是自杀!——她会的,以她的倔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甚至是牺牲自己来换取他一个人的安全离开,她也心甘情愿,一如当年的我……
就在他们即将走过石桥的一半时,我连忙将桥收回——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随着石桥从中间再度分开,大门又一次发生了共振,闪电将优尔坦重重的拉了一下,迫使他们松了手。优尔坦直直地倒在了渐渐缩回大门之下的这一半桥上,而男孩却被震得显些摔下去,扒在了另外一半石桥的一侧,他赶忙用力翻上来。眼看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男孩不顾一切地向着优尔坦跳过去!——不可能的!已经太远了!可是,优尔坦竟然伸出手,一把将男孩拉住!
在这危机关头,男孩已经顾不上抓住手中的武器了,那柄剑就这样直落入几十米之下的水面。而优尔坦也只能半撑住身体,仅仅不让男孩掉下去而已,再没有更多力气将他拉起来。光滑的石壁让男孩无可攀援,虽然他很努力想爬上去,却除了被优尔坦拉住一只手腕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黑色的阴影从我的脚下蔓延开来,渐渐将优尔坦吞没。放手吧,我可怜的女儿,你救不了他,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够了,你所做的一切证明了你的能力,你已经有足够的资格继承我的灵魂。你将就这样沉睡,沉睡在祭祀之间,吸收那些年轻祭品的能量,直到成为这座城堡的新主人。
优尔坦无奈地闭上双眼,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便松了手,任凭男孩落下去。
放心吧,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平安离开这里,不用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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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几天之后,很大的雷雨。
我不喜欢下雨,下雨的时候,我的感知能力就会变弱,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谁又用神剑开启了升降梯的门?不会这么快又有祭品送过来吧?啊,居然是那个男孩,他为了优尔坦又回来了么?
觉得身体很疲惫,但我不会就这样让他带走优尔坦的。
男孩再一次来到了祭祀之间。
破损的石棺依旧如故,高台上,六个还未完全成年的黑影正将沉睡的优尔坦围在中间,跳着献祭之舞。当男孩提着剑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了舞蹈,聚拢在优尔坦的周围。然后,他们看到了他。
男孩不会明白的,这些他眼中的怪物,曾经是和他一样的祭品。未成熟的他们只比他年长一点,飞行能力也很弱,有的还保留了一些意识和记忆。但是,杀红了眼的男孩完全没有察觉到,尽管他们并不攻击他,甚至想接近他,却又畏惧于神剑的力量不敢靠太近。头脑简单的男孩一定是将他们和之前攻击过他的成年黑影归为一类,认为如果消灭他们,就可以令优尔坦醒来。就这样,他盲目地砍着,一个、两个、三个……
每当一个黑影在神剑的挥动中消失,相应地就会有一个石棺像一盏灯一样亮起来——那是这个石棺能量不足的信号。可是为了维持优尔坦身边的护卫数量,黑影们不得不前赴后继地从石棺中走出,直至全部被他“杀”光。
五十四具石棺,除去当初关着男孩,被他弄坏的那具,其他的五十三具都亮起来,预示着城堡的能量即将陷入缺失状态。优尔坦并没有恢复常态,当然,是我将她沉睡的,消灭那些黑影又能有什么作用呢。不过,通向王座之间的阶梯却升起来了,那原本是为了让城堡的主人去祭祀之间检视情况而准备的,现在却成为了男孩向我“兴师问罪”的通道……
真不想搭理他,我索性隐去了形体,不让他看到。可是又想想,要是不跟这固执的家伙说清楚,真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把我的城堡折腾成什么样子。
于是,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叫了一声“站住!”
他转过身,看到了出现在宝座上的我。
“你想怎么处置她呀?”男孩说着,提着剑向我走近。
为了灭绝他的希望,不再让他有“非分之想”,我冷笑着对他说:“小弟,你来太晚了……我这副躯体,也不长久了。优尔坦必须继承我的意志,复活当这座城的主人。成为我灵魂的寄生归宿,这就是那孩子的命运,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恐怕就不记得你是谁了。你带走那把剑,离开这儿吧,那孩子一定也希望如此的。”
男孩失落地低下头,愤恨却让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也许在他的眼里,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妖婆,禁锢了他的公主。可是,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生活,难道这也有错么?
突然,男孩的眼里射出凶狠的光芒,他大叫着冲向我,挥剑就砍,却被笼罩在王座上的保护障壁反弹出去,力量之大,令他和神剑一起飞出很远后才掉在地上,他的右角也被摔断了。
我从王座上站起来:“小弟,你真是不听话,就那么想死吗?”好吧,我成全你——
男孩硬撑着爬起,捡了剑,又冲向我,障壁也再次将神剑弹飞。在他不屈不挠的一次又一次砍击之下,保护障壁的能量也渐渐衰弱。没多久,他竟然直接冲到了近前——我这才发现,障壁已经由于承受不住冲击而被他打掉了。
剑,被插进我的胸膛。
“那孩子……决不能……走出这座城……即使你……夺走了……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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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怎么了?
费力地撑起身,却无意中瞥见,我的手,不,不光是手,我的整个身体,居然变成了黑色的。
妈妈?!!城堡?!!城堡在坍塌!!!
啊,我可以感觉到,整个城堡,每一个地方我都看的到。
谁在那里?
是他么?
走进妈妈的王座之间,我看到了他。
角……断了?是为了我么?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断裂的伤口,还好,他只是昏过去了。
可是,妈妈呢?妈妈不在这个城堡里了么?
城堡就要塌了,怎么会这样?能量?没有能量了?
所有的黑影,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他……
没有了角,他也就不再具有力量,而且城堡变成这个样子,也不再需要祭品了。
至少,要让他离开这里。
将他抱起——他比我想象中要轻呢。莫非,我比以前更有力量了么?
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现在,都在崩塌,碎落……
那叶小舟,可以载着他离开吧,海浪会将他冲上岸的。
我?我这个样子,不能被他看到,就让我和这城堡一起,沉入海底吧。这样,宿命什么的,就都没有了,是不是,妈妈?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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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阳光好刺眼啊,我被冲上沙滩了么?
“你醒了?看,你的身体!是健康的粉红色呢!”
真的呢,诅咒解除了?妈妈,你看,诅咒和城堡一起消失了。我想,我应该可以很好地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下去吧。和他在一起,一定可以的……